橫江詞六首（其五）

李白

橫江館前津吏迎， 向余東指海云生，
“郎今欲渡緣何事？ 如此風(fēng)波不可行。”

我國的舊詩中，雖則也間有相互問答之詞，如詩經(jīng)的“女曰：雞鳴。士曰：昧旦。”（《詩經(jīng)·齊風(fēng)·雞鳴》）以及《孔雀東南飛》中蘭芝與使君的對白，但數(shù)量少得很，一般都是作者一人在作獨白。尤其在一首絕句中，限于字?jǐn)?shù)，要包括雙方的問答，的確是不簡單的。

李白這一首詩，不但有主客雙方的對白，而且除了人地以外，還輔以說話時的手勢，奕奕如生，有聲有色。第一句“橫江館前津吏迎”，寫出李白與津吏（管渡口的小吏）在橫江浦（今安徽和縣東南）的驛館前相逢。一個“迎”字點出津吏的社會地位與李白懸殊。第二句“向余東指海云生”形象寫得極其活躍，幾乎使人在紙上看到這一年老善良的津吏拉著少年李白的袖子，一手指向遙遠(yuǎn)的天空，在警告李白說：云生海上，暴風(fēng)雨即將來臨。津吏為什么這樣說呢？當(dāng)然為了李白先提出要渡江，否則決不會有對方尚未開口，來意未明之前，就先湊上去的。第三句中的“郎今欲渡”四字，就證實了津吏未舉手東指以前，李白就先已提出了“欲渡”，這一手法就將李白所說的話，包括在津吏的話中，不必再加明寫，而自然知道是對白，因此筆墨上就非常凝煉，非常精約。

第三句以下純是津吏的話�！袄山裼�渡緣何事？”句中稱李白為郎（郎在唐代除了女性稱其愛人以外，一般也用來稱呼少年），可見那時李白年齡還不大，而津吏則已是老人。津吏問李白緣何事而渡江，言外之意，有可省即省之意，反映出李白當(dāng)時急于渡江的那種神情，這個問題還沒有等李白答復(fù)，接下來就從上句的“海云生”，下出了結(jié)論，說：“如此風(fēng)波不可行”。“如此風(fēng)波”四字好象風(fēng)波已成為事實，其實海云初生，那有江風(fēng)江浪立即接天而來之理？這里，這樣說法，一則可見津吏對于觀察天象積有經(jīng)驗，頗具自信，二則顯示老人的善良心情，如老長輩一般的用命令式來肯定他的“不可行”。

全詩雖則有如上所說那些特點，可是在表現(xiàn)形式上，卻又那么地爽朗明快，簡直是一氣呵成。

（沈熙乾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