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(zhuǎn)朱閣，低綺戶，照無眠。

　　披衣起，推門扉，觀月景。

　　長煙一空，皓月千里。星隱其曜者，月明星稀也。輕披山岳者，月光如紗也。萬籟俱寂，唯月波流轉(zhuǎn)。吾獨(dú)立也，如置身澈湖，何其空明！

　　然寂寥無聲，凄神寒骨，此境過清矣！忽憶姮娥。何哉？蓋月宮亦如是也。故詩“暮云收盡溢清寒，銀漢無聲轉(zhuǎn)玉盤。”后接“此生此夜不長好，明月明年何處看”爾。遙想當(dāng)年，素娥之棄后羿而去。悠然飄至彼。冷光對，徹骨寒！獨(dú)留羿傷神。

　　吾亦如是，甚寒母心。青春至，任性起。不聽誨，奈我何？罅隙現(xiàn)，爭紛涌�？谏嘣�，心煩悶。摔緊門，不睬之。冷色對，徹骨寒！獨(dú)留母傷神。

　　羿于娥之情深，每至中秋，月下獨(dú)斟。然予母甚于羿，日伴吾入眠。嗟夫，只惜娥知羿之情而吾不知也。只覺此地氛圍溷溷。

　　噫！吾何其倔強(qiáng)！緊閉門扉。暮色濃重，山嵐四起，獨(dú)留一盞奮斗于窗前。風(fēng)掠之，簾輕舞，予心隨風(fēng)揚(yáng)，略感舒暢。燈泛白光，何其柔和。映之墨筆，筆馳于紙。沙沙作響，甚悅耳。觀筆之芯，緩緩湮滅。觀眼前成堆資料，心懷包羅天下之感。壯哉！此之奮斗，吾母必欣慰哉！此何遽不為其之盼歟？吁，而吾之淺顯，忘門扉后深沉心兮。

　　日深夜，奮筆疾書。依然初夏，漸冒細(xì)汗。心有膩感，故靧面提神。過客廳，煌煌然，心生疑，悄臨之，探究竟，輕推門。噫吁嚱！吾母方酣夢！倏然心酸。其深陷于沙發(fā)，頭微側(cè)，嘴微張，吾之屏息，可聞其鼻息舒緩。幾綹灰發(fā)耷于腦門，根根分明。其發(fā)幾經(jīng)染，然白發(fā)復(fù)現(xiàn)，何哉？柳眉微鎖，有瑣事于夢？或曰瑣事形諸夢？凝其愁中夢，幻其夢中愁。念吾之冷漠，蓋其感傷之至焉！未嘗代其思，喂篤己之念。嗚呼！感極而悲。母吾之憐，惡能若此爾！

　　姮娥思?xì)w，然不可也。吾之回頭，可且然矣！

　　扯錦衾，覆其身。其無聲伴吾入眠，吾之晶瑩滿眶。關(guān)窗，拉燈，歸房。

　　形諸夢，悵然復(fù)難入眠。起而顧欞外，一輪皓月依舊。嗟夫！明月何皎皎！古人何灼灼！今人何徨徨！鷇業(yè)已闋其傲然，始悟父兮生我，母兮鞠我，拊我蓄我，長我育我，顧我復(fù)我，出入腹我。故詩云“欲報(bào)之德，昊天罔極。”

　　爾一如皓月，靜謐月景，其默默守護(hù)。吾亦如皓月，冷光彌散，然將為日曜之反射。

　　冰輪下，一道夜歌歸。

    :蔣巧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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