坡下的稻稈又慢慢黃起來了，支在一起，時不時的搖動記錄了風(fēng)的歸息，秋又到了，趕在最后一聲蛙鳴前。

　　傍晚，陳奶奶提上了鐮刀，割了兩把稻桿，笑容一直在臉上。她坐在老屋前，望著手中的稻桿，對折，編著草球，不時逗逗腳邊的小狗。小狗的名字叫山栗，是陳奶奶下山買東西時領(lǐng)的，也是家里唯一一只狗崽子，活潑得很，總被陳奶奶用草球逗著到處跑。

　　草球編好了，陳奶奶把它扔到了山栗旁，一下就吸引了山栗注意力，一會兒用嘴咬幾下，又跳起來圍著轉(zhuǎn)，尾巴像大風(fēng)刮著的蘆葦，擺個不停。陳奶奶站起身來，嘴中吆喝著，將草球拿起來，孩子一般，在屋前的壩子里小跑著逗山栗。紅霞照著壩子，山中這不大的一隅，盡是和諧。

　　山栗長大了，叫聲變得嚇人，可還是愛和陳奶奶玩那游戲，都不厭倦，偶爾屋旁經(jīng)過的人，也常被山栗帶著喜悅“趕走”，門前卻總有一個老人帶著笑臉，溫溫地招呼著“別害怕，山栗很乖”。

　　那天，陳奶奶在玉米地里休息時把背簍落在了那兒，只能在晚上再去走一趟，免得下雨，誤了明早的趕集。山栗睡著了，或許還沉在戲耍的快樂，坡下的稻桿也沒風(fēng)去搖，這一隅變得格外安靜。

　　這安靜，停留了一整夜。

　　陳奶奶沒有回到家。山栗醒后一如往常地往房間里沖，以前常叼的拖鞋卻整齊得擺在門口，它又跑向洗衣臺，跑向廚房，跑向水缸，跑向稻桿地……山栗乖乖地臥在了門口，不斷地張望著四周，時不時叼起草球撥弄幾下，一有大的聲響就站起來，那熟悉的人影，卻一直看不到。山栗就那么一直臥著，臥到了傍晚，又臥到了深夜，臥過了它該睡覺的時間，臥過了它該醒的時間。陳奶奶沒有再回來。

　　老屋前依然常有人經(jīng)過，不過再沒有飛奔來的狗子，山栗只是盯著過往的人，尾巴沒有搖動，或許會叫上幾聲，但每次只叫一兩聲就會有一陣隱隱的嗚咽，也許它在向人們詢問主人的消息。

　　天氣冷了起來，稻桿不再金黃，蒼白地向著一方傾斜著，風(fēng)也愈發(fā)有力，一下又一下刮過山林，老屋上的瓦片時不時就會掉下一片，周圍的樹也常常將葉子送到壩子上，枯枯黃黃。山栗變瘦了，不知道多少天以來它只能吃老屋附近掉落的果子，也許大路上會遇到更多好吃的，會遇到好心人，但它不敢走遠(yuǎn)，它怕坡下的稻桿被人踩斷，它怕那個常帶笑臉的人想玩草球，又找不到它……

　　雜草從各個地方長出，枯葉鋪在了壩上，稻桿早早得折斷在了地里，被風(fēng)卷來又卷去，老屋它停止了呼吸，往日，蓋在了土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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